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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餐之後,他依然要繼續讀書,讀到午夜都沒能搞定今天的讀書進度,父親本想要熬夜監督,但是明天要上班,只能放過他。

父親離開他的房間後,他才敢收起講義,鬆了一口氣,同時也快要暈倒了。

他扶著桌子站起來,拿著藏在抽屜的美工刀,推開房間的落地大窗,到外面吹風。

他並不是普通的出來吹風,而是因為房間內放著針孔攝影機,他不想讓父母看見接下來的行為。他蹲下來,小心地把美工刀刀片滑出來,輕輕割手腕。

他沒勇氣往動脈的方向割,割的時候也特別謹慎,不過再謹慎也會痛。痛才好,肉體上的痛是一種釋放心靈壓力的方法……盧埃林又割了兩道,接著用衛生紙按著傷口,絕望地仰望夜空。

才第一天而已,就已經開始喘不過氣。

「哥,你也在啊?」隔壁房間的陽台傳來耳熟的聲音。

盧埃林放下手上染血的衛生紙,靠近隔壁的陽台,「丹尼爾,你這時間怎麽不睡覺?明天不用上學嗎?」

「剛被媽罵了一頓。說什麼我的學業成績再不到前三名就要把我送去補習班,說不能讓我跟你一樣考不上大學。」
丹尼爾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滿,他把手上的衛生紙移開。

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讀書,不知道為什麽要滿足父母而讀書,不知道滿足父母有什麼好處。他更不解,為什麽自己的人生要被父母操控?為什麽連在房間裡都沒有自由,非要連他的房間也加裝監視器?

越是去思考為什麽要做,越是覺得讀書是一件一點意義都沒有的事情,他甚至很抗拒學習舞蹈和音樂,但不學父母也會強迫他去。

父母給他的壓迫感強到他不能不靠肉體痛覺麻痺,肉體的痛覺反而能轉移他對負面想法的注意力。以前是躲在房間裡面割腕,現在因為房間裝了監視器,只好躲到陽台上了。

「我們不能問為什麽……因為他們把我們生下來,讓我們吃好的穿好的……」

「我又沒有強迫他們要把我生下來!」丹尼爾怒吼,一吼完,他馬上摀住嘴巴,四處張望,衷心希望這話沒被聽見。

「炫耀品不需要感情,爸媽不需要我們有感情。」

「哥,你接受爸媽這種把我們當炫耀品的心態嗎?」

「不管接不接受,我們都沒有選擇權。」盧埃林垂著眼,為了讓父母繼續養他,他拼命當乖小孩,但只求表面上不會讓父母說嘴,心裡不管多少痛苦全都往肚子裡吞。

「我受夠了!好想擺脫父母!他們又不可能養我們一輩子,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拋棄他們!」丹尼爾抱怨完之後,轉身回到房間,關上窗戶的力道特別大,至少盧埃林都聽得見關窗的聲音。

擺脫父母嗎?盧埃林垂頭喪氣,他不是沒想過,問題是沒膽子,而且不管怎麽試圖甩開,只要在這個國家,一定兩、三天內就被找出來,不可能真的逃脫。


盧埃林被父母要求不得隨便出家門,早餐和午餐他們會放在冰箱裡面,他只要打開瓦斯爐或微波爐就能加熱,不用到外面吃飯。

整棟建築物都是監視器,他的房間有一支針孔攝影機,通向二樓的樓梯有兩支,客廳玄關和角落一支,廚房一支,二樓走廊三支,父母房間門口更是嚴密地設了兩支。他如果意圖到父母的房間拿手機或電腦,父母看到監視器畫面一定會發現,出門更是不用想,門口的監視器太過明顯。

他家的後院也有大概五支監視器,防止他從後門逃出家門。

監視到這麽嚴密,全是為了處罰他說謊逃避學業。

盧埃林唯一能做的,就是在房間發呆或是讀書。

他這三天下來,除了讀書以外,沒有別的事情能做,也沒有任何娛樂。

只要父母一回家,就會輪番監視他讀書,並且幫他檢查答案。母親的規定還寬鬆一點,還允許錯兩題,但父親卻是要求要全對才行,導致他這三天沒有一天不是讀到午夜一點的。

盧埃林的父母見他的成績一點都沒有長進,商量要替他請家教。送去補習有亂跑的麻煩,關在家裡才能毫無雜念讀書——他們對盧埃林沒有信心,這人已經有一次前科,要是去補習班後亂跑就無法控制了。

晚餐時間,盧埃林聽見父母要替他請家教,依然不說話,只是點頭表示自己有聽見。他不曾跟父母笑著說過任何一句話或分享學校的事情,他知道他們要的只是順從的回答。

丹尼爾在一旁聽了深深覺得火大,很想把桌上的食物拿起來砸父母,要他們別再逼迫盧埃林讀書。明明應該要反抗的,為什麽……他暗暗咬牙,很多想罵出口的話都不明原因吞回肚子去。

「盧埃林,你下週開始上家教的課程,針對你不擅長的文科補習。」母親說出結論,盧埃林只是默默點頭,把碗裡最後一塊肉放進嘴裡。

丹尼爾恨不得盧埃林反抗一次,但盧埃林一副放棄反抗的樣子,他也沒轍。他的哥哥從以前就很軟弱,面對父母總是唯唯諾諾,特別聽話,但他知道盧埃林不是沒有感覺的,只是害怕父母和師長才壓在心裡。

丹尼爾想幫助盧埃林,但是心裡彷彿有道檻擋著他,想罵出口的話,到晚餐結束前都沒能說出口。

盧埃林的父母替他請了家教,不只要家教教哥哥,還要教弟弟,於是就變成兄弟倆假日一起上家教的課,補足他們兩個都不擅長的文科。

丹尼爾不滿這種安排,想向父母抗議,卻始終鼓不起勇氣。

第一天家教課,兩個人都在很聽話的情況下,接受家教的指導。即使心裡不滿,但家教至少比父母順眼多了。

由於盧埃林的父母都要上班,平日不會有時間監督盧埃林讀書,也不會管到丹尼爾的學校,家教也只有週休二日才會來教書。

就在第一次家教課結束之後的上班上課日,盧埃林和上週一樣,一個人留在家裡讀書。早上讀到一半時,他聽見外面的下方傳來:「哥!快出來啦!」

「這聲音是……丹尼爾?」盧埃林錯愕,這時間應該大部分的人都在上班上課,以為自己聽錯。

「哥!別無視我!」

盧埃林愣了幾秒後,從椅子上起來,推開落地窗,走到陽台上,往下一看,丹尼爾居然站在家的圍牆上。

「丹尼爾!這時間你不是應該在學校嗎?」

「我翹課了,反正有家教課,不是嗎?」

「這樣不好啦!快回去上課!」

「哥,至少讓我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叛逆一次啦,聽話聽了十幾年真是夠了……你有什麼想吃的?我有偷偷存一點錢,可以幫你買外食或點心。」

「不、不用了,我吃家裡的就好,要是沒吃的話,他們會起疑,害到你就糟了。」盧埃林希望父母不會收到校方通知,心裡卻又有一絲羨慕,羨慕丹尼爾敢做這種反抗父母的事情。

「哥,你要不要偷偷溜出門一次啊?我覺得偷溜出來很有趣耶。」

「我是很想啦,但是家裡都是監視器,實在沒有突破口……」盧埃林苦惱,就算他把棉被當繩子榜在陽台上滑下去,先不說有沒有摔死的可能性,問題是會被監視器拍到。

「切,真沒趣……」

「沒辦法的事情……好了,你快走吧,我真的很擔心你跟爸媽起衝突,爸媽要是生氣,你會跟我一樣被關起來。」盧埃林打從心底擔憂,他比丹尼爾還更了解父母,更清楚父母嚴厲的管教手法,但也羨慕丹尼爾比他有勇氣做傻事。

「嘖嘖,擔憂過度了,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出來喘口氣,可不能放過這種好機會,我先走啦!數學課之前我會回學校。」丹尼爾從牆上下去,對著哥哥的房間揮了下手,遠離家門外。

確認他的身影走遠,盧埃林才鬆了一口氣,回到房間讀書。

他有種不好的預感,那份預感他不知道是針對什麼事情的,但卻不斷擾亂他的思緒,讓他無法安心,反而讀不下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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