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尼爾的喪禮許多師長和同學都來參加,有的來獻花就走,有的還跟他的父母攀談聊聊丹尼爾生前的事情。

盧埃林從事前準備就已經不跟父母講話,不管他們問他現在的想法或是未來有沒有什麼打算都不肯開口,只有吃飯時間才會回應,整天就是躺在床上發呆放空,連書都不讀,徹底緊閉心扉。

父母知道丹尼爾的死對盧埃林造成多嚴重的打擊,在看見弟弟死亡的當下,盧埃林是最傷心的那一個,到喪禮時已經沒有嚎啕大哭,只是不停流淚。

喪禮之後,父母覺得讓他整天像個廢人一樣足不出戶又悶在房間不行,至少要讓他跟朋友聯絡,才把手機還給他。

盧埃林拿回手機後,連一句「謝謝」都沒說,雖然手機不是他自己買的,但手機費至少是他用自己賺來的錢繳的。

他打開手機,對久違的手機畫面感覺到有點陌生,差點以為自己拿錯手機。

他開啟很久沒開的社群網站,訊息多到爆炸,不乏關心的訊息。他幾乎都回「已經沒事了,謝謝關心」,有些人回傳說「有事一定要說喔」之類的關心話語。

他並不是沒事,他覺得快要喘不過氣,每天什麼都不想做,連之前讀過的書的內容都逐漸從腦中消失。

或許忘記比較好……最好可以把痛苦也一起忘記……盧埃林兩眼空洞,滑著手機,這些訊息對他來說都索然無味,即使有人轉發他弟弟死亡的新聞,他也不想看。

他弟弟的死訊傳得很快,傳到幾乎全國的新聞都在報,很多新聞都指出是「學業壓力太大」、「自殺前和父親吵架」、「期中考考差」等等。

他靜靜滑著手機,滑到後來,他又不自覺掉下眼淚,刷來刷去都是他弟弟死亡的新聞,還有不少教育專家的分析。他根本不想看見這些訊息,已經夠難受了,還要看見這些訊息讓自己更加難過嗎!

滑到後來太過無聊,他決定關掉手機休息。

母親站在他房間的門外,一臉憂心,從丹尼爾死亡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周,他一直都處於封閉心房的狀態。丈夫被警方約談,因為丹尼爾的信上寫到家暴和監禁,搞得他們夫妻倆心力憔悴,還得提防盧埃林跟丹尼爾一樣自殺。

她自然也有責任,只是現在還沒約談她,所以才會由她照顧盧埃林。

她很想敲門,但實在提不起勇氣,被認為是殺人兇手後,她就沒臉跟盧埃林講話了。

她決定先出門買點東西。

就在她踏出家門時,看見有一名和盧埃林年紀相仿的青年,站在門口,抬頭看著盧埃林的房間。

那名青年有著一頭茶色長髮,隨意用黑色繩子束起來,穿著時髦的棕色大衣和西裝,大衣卻沒有扣釦子,給人有點放蕩不羈的感覺,卻又讓人忍不住猜測出身自上流社會。

「請問,你有什麼事情嗎?」母親走向那名青年。

「請問盧埃林住在這裡嗎?我是他高中時的好朋友,叫做桑普森。」

喊得出盧埃林的名字、年紀也很相近、外表上看起來不是壞人,只是有點輕佻。不,不能以貌取人,說不定這個人能把盧埃林勸出房間……母親衡量了一下,點了點頭說:「他在喔,不過你怎麽知道他住在這裡?」

「從學校以前的通訊錄上找到的,手機很發達,輸入地址就知道了。」桑普森輕笑著回答。

「這樣啊……那麽請進吧。」母親決定等一下再去買晚餐材料,現在應該先想辦法把盧埃林勸出房間。

母親帶著桑普森上二樓,到盧埃林的房間,正要敲門時,桑普森拉住她的手說:「抱歉,等一下,我確認一點事情。」他說完,手按著門板,閉上眼睛,像是在感覺什麼,「茱麗葉小姐的氣息確實來過這裡,不過只剩下殘留的氣息了。」

「請問……」母親想問他在講什麼時,桑普森端起燦爛無比的笑容說:「抱歉,我自言自語,那麽我就進去找盧埃林囉,我有點擔心他打擊太大撐不住。」

桑普森敲了敲房間的門說:「盧埃林,是我啦,我是桑普森,在的話回應一下。」

裡面沒有動靜,桑普森又敲了三下門,盧埃林才終於出來應門。

「桑普森?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裡?」

「當然是以前的通訊錄告訴我的啊!舊物有時也是很有用途的。」桑普森揚了揚眉,打趣地笑著,「你的臉色真憔悴,沒事嗎?要不要跟我一起喝個下午茶?」

「我沒那個心情,我想一個人靜一靜……」

「可是茱麗葉小姐很擔心你喔,她的意識在這裡待了好幾天,不是因為擔心,她是不會待這麽久的。你的家人似乎也很擔心你……」

「他們要是真的擔心我的話,就不該殺了丹尼爾。」盧埃林垂著眼,眼神中透露出幾分不屑。現在他才敢赤裸裸表達不滿,對他來說撐著他繼續走下去的其中一個關鍵就是弟弟,支柱垮了,他也不想硬撐了。

母親無法反駁,丹尼爾在信上寫得很清楚,他選擇自殺的原因就是她和丈夫過於嚴厲的管教,無視他和盧埃林心裡的求救信號,總認為是他們抗壓性不足造成的。

看了一些教育專家的分析之後,她才明白自己的管教到底哪裡有問題——她不曾聽過兄弟倆的心聲,在他們很單純的時候從未給他們任何鼓勵,只是把他們當成炫耀品,把他們努力得來的成就當成是自己教育成功的結果,不把他們的努力當成是他們的,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,反而成為他們龐大的壓力來源之一,也使他們對任何學習失去動力。

盧埃林完全封閉自己,不肯對父母打開心房,這是他們目前無能為力的地方。現在眼前有一個能把盧埃林拉出去的人,總要試著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看看。

「咳嗯,我不會過問你弟弟為什麽自殺,問再多也改變不了事實,更不可能把人復活回來。我只是想帶你出門逛逛而已,之前你不是放我鴿子嗎?把欠的約還我吧。」

盧埃林愣了幾秒後,想起自己在被迫辭職之前,的確和桑普森有約,後來因為被監禁而去不了,後來出門找過但不知道桑普森住在哪裡,無功而返。

「我要出門了,記得關上門。」盧埃林的母親見有機會可以落跑,立刻下樓,直接出門。她本來就穿著大衣和帶著錢包、鑰匙,只是剛好遇到桑普森才延誤行程。

盧埃林見母親不阻止他出門,覺得有點稀奇,但他沒有把這一小小的改變放在心上太多。他想了想,自己悶在房間很久,整天也不知道要做什麼,加上之前放人家一次鴿子,再拒絕邀約好像有點不好,於是答應跟桑普森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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