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的天空～艾雅

高依婷的身體狀況逐漸好轉，過了二十幾天，便被轉移進普通病房。

她無法動彈，但能夠進食，不能吃難消化的食物，轉移到普通病房後，吃白稀飯居多。

她飯吃到一半，便開始發呆，意識飄到很遙遠的過去。

她以前經常摔倒，走路不看路差點被撞，但是直到上個月之前，她沒有發生過像這次那麽嚴重的車禍。

突然被炒魷魚，也沒有半個同事或是以前的上司來關心。

她沒有什麼朋友，大學時也沒跟人特別深交，只維持著最低限度的交流，在分組上不至於完全落單。

「依婷！我在跟妳說話，妳有沒有在聽啊？」母親蹙起眉頭，她一把蘋果削好，轉個頭就發現女兒飯只吃一半，就開始太虛神遊了。

小時候高依婷經常因為發呆，不把飯吃完，上課也常常來不及，都要三催四請才會走出去上學，遲到頻率高到老師們經常反映這件事情，但她和丈夫都沒辦法改變女兒這種習慣，只能露出無奈的表情。

「喔……」高依婷舀起冷掉的稀飯，默默吃飯，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要說被炒魷魚嗎？

反正會被罵。

要說學習很挫折嗎？

反正會被罵。

要說自己已經受夠了嗎？

反正會被罵。

——因為什麼都做不好，什麼都落後他人，又迷迷糊糊，老是搞丟東西，老是拖延事情，最後一事無成。

不用心，但她不是真的不想用心，沒人喜歡把事情搞砸啊……高依婷頗為無奈，輕輕嘆了口氣，到底怎樣才能算是用心？她完全不懂標準。

母親發現女兒又沒在吃東西，一掌拍上她的肩膀，皺眉質問：「妳到底想不想吃飯？」

「吃不下……」因為無法掩蓋心裡嘈雜的聲音——高依婷低著頭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她總是做不好，總是在受傷，一個不小心就會遇到擦撞或是差點被撞，所以她不敢騎車，只搭公車和捷運。

母親幫她把稀飯拿到一旁的矮櫃上，蓋上蓋子，用眼角餘光瞥了女兒一眼，發現她似乎又在發呆了。

這時，房門被誰打開，穿著白袍的馬尾女子走進來，拿著一袋禮盒，「我來探病了，妳的身體還好嗎？有沒有哪裡不舒服？」

「茜君姐……我……沒事……只是身體有點痛而已……」高依婷別開視線，像在逃避什麼，她的右手不靈活地抓著左手，看起來已經用盡力氣抓住。

「妳為什麼會撞上去呢？那天是不是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？」

「我……沒事，只是沒注意到紅燈就走過去……」逃避的說法。高依婷說不出是因為被炒魷魚心情不好才沒抬頭看路。

「為什麼妳每次都這樣不看路？每次都差點出車禍？這樣子妳的工作怎麽辦？」母親忍不住給女兒一枚白眼，覺得她真的無可救藥了。

「我……」高依婷答不出來，她摀住耳朵，大吼：「拜託妳們通通出去！」

鄭茜君用憐憫的目光看了她一眼，拉了拉高母的手臂，搖了搖頭，「讓她靜一靜吧，繼續責備她會讓她更焦慮。」

高母雖然很想繼續教訓女兒，但還是照著鄭茜君的話，跟她一起離開病房。

關上門之後，鄭茜君鬆了一口氣，有些話無法當著當事人的面說，所以才要拉著親屬到外面說：「妳剛才說依婷她常常不看路對吧？」

「是啊！那孩子老是不看路，每次都差點闖紅燈，要不然就是沒注意來車差點被撞，也經常摔倒，我都懷疑那孩子平衡感很差啊？」

「嗯……老是不看路嗎……那她從以前到現在的學業成績如何？」

「那孩子的成績常常倒數，要她讀書也整天發呆，根本不用心。」

「有這種可能嗎？」鄭茜君喃喃自語，又忍不住追問：「她很常忘東忘西和拖延嗎？有沒有作業寫不完的問題？」

「這些問題可嚴重了，每次聯絡簿都是要她作業要準時交，問題是講不聽啊！」

「等她康復一點，可以帶她去看精神科嗎？她情緒不穩，最好找一個她能信任的人陪她去。」

「茜君，妳知道那孩子是什麼問題嗎？」

「總之去看看也沒什麼不好。」鄭茜君點了點頭，她觀察著高母的表情，果然會猶豫！一般的家長不可能會希望自己的小孩有病，但是真正困擾的是當事人，放著不管，下一次說不定會直接被撞死。

「妳也不希望她再像這樣子差點就死吧？」

高母說不出反駁的話，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結局，她從沒想過，也不樂見。

她站在原地，看著鄭茜君離開，一想到高依婷還有可能再因為不看路出車禍，便感覺到恐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