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的天空～艾雅

薇薇又昏倒了。

她大約三個小時前清醒過來，聽未婚夫說齊格菲冒著大雪去龍骸之谷拔龍鱗時，本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詛咒又發作，搞得魔法師和醫療人員都手忙腳亂。

尼路一回城堡，立刻就被抓回工作崗位上。

希莉雅本來要回房間休息，但怎樣也靜不下來，她無法在最重要的同伴受傷的時候，還安然躺下來睡覺。她坐在加護病房外面，明明雙眼很沉重，全身疲憊還有點無力，卻睡不下去。

珀爾……希莉雅想起某個帶著慵懶笑容的紅髮男性，後悔自己沒事跑進去救人幹嘛，那群白痴實在應該放著讓他們自生自滅——希莉雅頭一次對於救人感到後悔。

尼路承諾今天一定會讓珀爾用到龍鱗藥水，保證不會拖延，就看是他調藥的速度快，還是珀爾抵抗死神的力量弱。

坐在外面柔軟的長椅上，希莉雅只是發呆，靜靜等著時間流逝，因為太過無聊，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希莉雅猛然驚醒。她的頭下墊著某個溫熱的東西，一道陰影落在她的身上。某個人的手摸上她的耳朵，她勉強轉個角度，確認碰她的人是誰的時候，她愣了幾秒，決定還是先裝死。

「別裝死了啦，當我沒看見妳醒來嗎？」珀爾的聲音落下，他的手伸到希莉雅的背後，把她扶起來，讓她變成坐在他的大腿上。

希莉雅抓住他的肩膀，用額頭大力撞他的鎖骨，無視額頭上傳來輕微的痛楚，哭著說：「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……我差點要跑去殺了吉羅德耶！」

「我覺得妳殺不下手。」珀爾的手移到她的後腦，只是輕輕扣著，「我回來啦！」

「嗯……」希莉雅抓緊他的衣服，露出滿意的笑容，「歡迎回來。」

珀爾突然鬆開她，接下來的舉動讓希莉雅瞪大雙眼，卻沒辦法講話。珀爾把臉湊近，在希莉雅還沒搞清楚他想幹嘛時，親上她的嘴唇。

希莉雅的腦子一片空白，她已經習慣跟這人親暱接觸，但再親暱也從來沒也接過吻，頂多是抱在一起。

兩人的嘴唇分開時，珀爾用率直又熾熱的目光直視著希莉雅翠綠的眼眸。

「我喜歡妳。本來想保持關係，但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後，覺得沒講出來很後悔……我現在完全能理解齊格菲那傢伙為什麽不後悔告白了……」

「我……我……不知道……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怎樣才算喜歡上……」希莉雅的臉依然很紅，心跳跳得非常快。她之前都直接裝死，是因為珀爾只要不說開，她就打算維持現況，現在告白等於逼她正視兩人之間的關係。

「我不會要妳馬上回答啦，等拿到龍鱗之後再回答也可以。」

□

尼路和德勒斯被醫生請出薇薇的病房，表情很沉重，即使不知道他們要談什麼，薇薇也猜得出跟她身上的詛咒有關。

她能活到現在，簡直是奇蹟。

五年前和法夫納浴血奮戰時，她為了保護哥哥，替哥哥擋下詛咒，哥哥一怒之下毀了法夫納的肉體，當時法夫納身上的血液四濺，她和齊格菲都有淋到龍血。

雖然承受詛咒，但是龍血也增強了她某些方面的抗性，所以詛咒侵蝕才沒這麽快，不然她早就死了，不可能讓齊格菲在外面四處奔波這麽久。

「皇兄……尼路……」薇薇眼前一片模糊，她只知道醫護人員在她身旁，其實她更希望齊格菲或尼路在她身邊。

她知道齊格菲為了她跑去龍骸之谷冒險，她希望他別再勉強自己了。

在她看來，齊格菲已經做太多事情，她的病情不知不覺拖累了他——皇室表面上平靜，私底下卻蠢蠢欲動。

有人認為現在的皇室雖然維持了經濟和政治運作，卻解決不了天寒地凍和永夜。既然喚不回日神，乾脆逼迫皇室交出現任的祭司，強迫他們下台換人當。甚至有人認為日神離開是因為皇室太沒有仁德，才氣走日神，應該要把皇室推翻。

真正知道實情的人只有皇室少數幾個人，從亞諾斯卡和比奇利兩百多年的戰爭停戰之後，亞諾斯卡的皇室代代都遵守著全力保護祭司的隱私，讓他們在皇室中擔任不同的職務作為對外用的身分。

不能讓不知情的人得知是薇薇病倒才導致現在的情況，不然拼命維持薇薇地位的齊格菲勢必會遭人撻伐，對國王和皇后不爽的人會增加，他們作為王子和公主的地位可能不保。

繼續維持日之祭司的身分，反而是增加了皇室的負擔和危險，所以她決定放棄治療。她一旦放棄治療，她和齊格菲就必須從祭司的位置上退下來，換成新的神賜者擔任，到時也能重新認命春、夏、秋三個祭司，現在無法任命是因為卡在日之祭司的部分。

她腦中有很多想法，有很多話想說，但她想談話的對象，通通都不在場。

「皇兄……你……什麼時候會回來呢……」薇薇喃喃問道，身體的痛苦和疲憊讓她暫時維持不住醒著的狀態，昏了過去。

薇薇認為自己的存在拖累了整個亞諾斯卡皇室，打從失去健康的時候，她就已經失去在皇室立足的資格。

她才剛睡著，國王和皇后便進來看她，讓德勒斯和尼路先留在外面。他們平常工作繁忙，只能利用吃飯前後的時間過來探望，但這次情況不同，醫生都下達病危通知，代表不來不行。

薇薇的臉色很蒼白，幾乎無血色，身子比以前更加瘦弱，一天比一天嚴重，這樣下去，連婚禮都辦不成。薇薇的願望是，希望死前能結婚，德勒斯表示過會實現她的心願，現在卻連站起來都不行。

只能放棄薇薇的願望嗎？國王一想到這個，眼中帶著幾分痛苦。

一想到女兒小時候笑起來像天使一樣可愛，再看看她體弱多病的模樣，他已經說不出要用繼續治療折磨她的話。他不贊成齊格菲堅持繼續治療薇薇，光想到薇薇天天被詛咒折磨的樣子，他寧願薇薇用死亡來解脫。

皇后曾經生過一場幾乎足以奪走她的性命的重病，很清楚久病折磨的痛苦。薇薇希望能結婚，她當然樂見其成，女兒要試妝、試婚紗時，她多半都會在場。現在連她都不覺得薇薇能活到結婚時，就算加快婚禮準備的速度，問題是薇薇站不起來，再怎麽加快也很難。

按照皇室的禮法，不開宴會請賓客是不可能的事情，舉辦婚禮儀式是一種門面的代表……不過現在連皇后都開始考慮要不要縮小婚禮的規模，乾脆讓她在病床上結婚。

醫生同意與否，也是一個決定性的因素。

「如果下個星期，病情不見好轉，婚禮的事情我們一定會幫妳解決。」皇后垂著眼，眼淚都快掉下來了。她告訴齊格菲放棄治療薇薇時，心裡自然是痛，但還沒像現在痛到比被刀刺還痛。

國王和皇后安靜離開薇薇的病房時，德勒斯和尼路正在跟士兵說話，兩人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。

「你們確定是在去龍骸之谷的路上嗎？」德勒斯的語氣帶著幾分緊張。

「是……只說是在龍骸之谷附近，沒有具體位置，不清楚將軍和提爾是否有見到殿下……」傳令的士兵不甚確定，他們從街上的冒險者口中得知的位置並不是很具體。

「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……」尼路咬牙切齒，聳起肩膀，神情嚴峻。

「出了什麼事情？」國王打斷他們的談話。

「父王，皇兄好像被雪崩埋了。」

皇后突然覺得腦袋一陣暈眩，身子不穩，倒在國王懷裡，但人還有意識，「我的天啊……齊格菲……就叫那孩子不要亂來了……」

「我去拜託珀爾。」德勒斯轉身，他記得珀爾會飛，讓那個人飛到半空中去找人比人在陸地上地毯式搜索還有用一百倍。

「等一下，這種天氣讓外來的旅客替我們出去找人太危險了。」國王立刻阻止，隨即又說：「這種事情不該交給外來者，總之先確認天氣和斯諾莉亞大人的身體狀況，天氣會穩定下來再派士兵帶著生命偵測的物品找人。」

三道急促的腳步聲快速逼近，當腳步聲的三位主人接近時，國王和皇后都呆了。